她想起母亲后腰处也有类似的疤痕,形状像半枚残月。
接着苏宁和庄寒雁便是把傅云夕让进了暖阁。
暖阁里炭盆噼啪作响。
傅云夕裹着毯子仍止不住发抖,手指在茶盏上敲出断续的节奏。
正是那日在破庙里,庄仕洋听到“青铜鼎声”时的反应。
“苏夫人,当年裴府地牢……”傅云夕的视线落在庄寒雁发间的金凤簪上,“关着三个孩子。我,黄维的儿子,还有……”
他突然剧烈咳嗽,血丝渗进指缝,“你舅舅的遗孤。”
庄寒雁手中的姜汤泼洒在裙裾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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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从未提过阮家还有血脉存世。
“庄仕洋用那孩子的命要挟黄维伪造密信。”傅云夕突然抓住她手腕,“你母亲的双腿不是庄家打断的,是她在诏狱为护着我们……”
窗外惊雷炸响。
苏宁突然冷笑:“好个忠孝节义的故事!那傅大人接近我夫人,是为报仇还是为密账?”
傅云夕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半片染血的账册:“为这个。”
发黄的纸页上赫然记载着:【景和十二年腊月,庄仕洋献寒潭香十坛,换阮氏女为妻】。
“寒潭香……”庄寒雁猛地站起,“所以福寿全……”
“是认亲的暗号。”傅云夕苦笑,“那日庄仕洋若肯尝一口周如音送的菜,就会知道……”
话音未落,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。
浑身是血的陈嬷嬷滚下马背,手中紧攥着半截断簪:“小姐!大事不好了!夫人……夫人被周姨娘的人绑走了!”
庄寒雁眼前一黑。
那断簪正是今早她亲手为母亲簪上的,簪头暗格里藏着银钥匙。
雨幕中,三匹马先后冲进忠勤伯府。
庄寒雁的白马率先撞开庄府侧门,迎面撞见周如音正指挥婆子们往马车上搬箱子。
“我母亲呢?”长剑出鞘的铮鸣惊飞檐上宿鸟。
周如音抚着鬓角轻笑:“姐姐说要去找宇文大人,我自然……”
寒光闪过,庄寒雁的剑尖已挑破她咽喉处的皮肤:“再问一次,人在哪?”
“柴房……”周如音瘫软在地,华服被泥水浸透,“可……可她是自愿……”
柴房的门锁被苏宁一剑劈开。
昏暗角落里,阮惜文安静地靠在草堆上,膝盖处的衣裙渗着鲜血,手中却紧握着本烧焦一半的册子。
“娘!”庄寒雁扑过去时,发现母亲嘴角噙着诡异的笑。
“找到了……”阮惜文将册子塞进她怀里,“你外祖的日记。”
她突然剧烈咳嗽,袖口滑落的手腕上布满针眼,“周如音这个蠢货……根本不知道她翻出来的是什么……”
傅云夕突然跪下来查看阮惜文的膝盖:“是旧伤崩裂。”
他撕下衣摆包扎时,庄寒雁看见他后颈也有个“阮”字烙印,与母亲腕上的针痕组成完整图案。
“当年诏狱的记号。”阮惜文虚弱地抬手抚过傅云夕的烙印,“三个孩子……阿云最倔,挨打时都要挡在弟弟妹妹前面……”
院外突然传来庄仕洋的嘶吼:“贱人!把名册交出来!”
他提着刀冲进来,官帽歪斜,眼中布满血丝,“那上面有先帝的……”
苏宁的佩刀架住他脖颈:“庄大人,您现在的样子可不像朝廷命官。”
庄仕洋的刀咣当落地。
他盯着阮惜文手中的册子,突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:“你以为赢了吗?当年你父亲就是拿着这个……”
话音戛然而止——傅云夕的青铜短剑已刺入他肩胛。
“这一剑,替阮御史。”傅云夕转动剑柄时,庄仕洋的惨叫声惊起飞鸟,“下一剑,替被你毒杀的庄老太爷。”
庄寒雁却按住他手腕:“够了。”
她从母亲手中接过册子,在庄仕洋面前缓缓展开,“父亲可知这是什么?”
发黄的纸页上,赫然是庄憾良的亲笔:【吾儿仕洋献毒计于裴府,今饮鸩酒,方知畜生不如】。
“祖父的绝笔……”庄寒雁将册子掷在庄仕洋脸上,“从来不是什么谋逆证据,是您的弑父供状!”
雨不知何时停了。
阮惜文在众人搀扶下站起身,拐杖重重敲在庄仕洋跪着的膝盖上:“这一杖,是替我那早夭的孩儿。”
她又举起第二杖,“这一下,替被你污蔑成鬼胎的雁儿……”
杖影纷飞间,庄寒雁恍惚看见十五年前的母亲,那个为救女儿甘愿被敲碎膝盖的年轻妇人。
如今她终于挺直脊背,将半生屈辱悉数奉还。
“我们走吧。”阮惜文打完最后一杖,疲惫地靠在她肩上,“娘带你去看看……真正的江南。”
暮色中